玩偶师(库蔻尔妮柯)

КУКОЛЬНИКА

夜跟乳胶有什么区别,不都是清凉轻抚肌肤,黑暗笼罩四周,闪着朦胧星光。夕阳的余晖染红蓝天白云,初夏的夜为我披上胶衣。空无一人的更衣室,只剩下我站在空荡荡的落地镜前欣赏着自己的胴体。

漆黑的精灵分散在津泽当中,在周而复始的震荡下凝聚起来,形成光滑荡漾着月光的夜。第一次摸到乳胶胶片时,差点以为自己摸到了充斥着西瓜和汽水的夏夜。回忆里的夏风吹到我的手指尖上,熟悉的燥热感弥散开来。如果能穿上夜空做的衣服,不安的内心也能变得平静。于是密不透气的胶衣黏在身上,汗水在缝隙间舞蹈,回到了临海没有空调的书房,身上甚是粘腻的感觉。

我沉醉于镜中夜空的化身,少女的身姿曲线在反光中得以强调。胸前的两轮月牙随呼吸晃动,银光点缀着傲人的尖。可这对丰满的乳房却卡住了胶衣的嗓子,任凭如何撕咬都难以下咽。夏至的夜再晚也会来临,我用手揉捏着乳房将其塞进乳胶贪婪的口中,享受着恶魔的吞噬。洁白如玉的少女素体固然可爱,可晚霞为白云镶嵌上玫红色的边,凸显云的层次才更显其曼妙身姿。

这般如此就能满足吗,夜幕降临就能让我得到瞬息的欢愉?我三番四复诘问,只可惜镜中的玩偶不会说话。

夜空的云还需要月光的映衬,月影溟濛,银光闪闪的链最为合适。于是金属项圈爬上肩头,一同连绵着的是金属制成的胸罩,牢牢地压在胀起的乳房上。铜色的小锁咬牙切齿,是我亲手将柔软的乳房和挺立的乳首锁在了坚硬的罩下。钥匙不在我的手中,可我依旧兴奋地不得了。还有数不清的铜舌等待我去锁上,越是没有钥匙越是兴奋。

我所塑造的玩偶啊,永远都是纯洁的天使,不允许任何邪念玷污。可惜架子支撑不住她的身体,镣铐限制不住她的舞步,玻璃罩不住她的光芒。棉花是布娃娃灵魂的支撑,可是一个人的灵魂不足以支撑起孤独的夜。于是冰冷的精灵充斥花穴,澄澈欲水灌入后庭。欲火在黑夜下熊熊燃烧,化作扭力驱动玩偶的灵魂。唯有为洁白无瑕的、从肉体凡胎中诞生的玩偶锁上坚不可摧的贞操带,我的内心才得偿所愿。

已经没有时间沉醉于飘渺的梦,渐深的夜幕可不会等我遐想。远处的咖啡厅里还有满怀期待的少女等待着我的救赎,胶衣包裹至脖颈就戛然而止。换上人的装束,现在还不能成为无暇的玩偶,夜还没有完全深下来。

白手套和黑丝袜是躲避世俗眼光的符箓,长袖长裙下藏着不为人知的小秘密。立领内衬配上项圈,繁复领结下是刻着字的铭牌。夜化成的口罩遮住口鼻,留出的小口恰好能呼吸。钢骨的束腰维持着少女的体面,将呼吸限制在优雅的范围内。每一步都能感受到双腿之间的摩擦,听到链子哗啦的笑声,余光尽是路人匆匆而过。

体内的精灵随着我的脚步舞蹈,丝毫没有封印之前安分。悦动的舞姿引爆了心中从未熄灭的欲火,一点一点地烧燎着我。就连高跟鞋都牢牢地锁在脚踝上,清脆的踢踏声歌颂着足尖的苦难。我却在如此束缚之下仍未满足,要是夜能再深一点,我情愿极短的镣铐咬在我的脚踝上,一小步一小步地享受恨天高的魅力。是我太贪婪了,又想着让手铐从背部咬住纤细的腕,还要一副锢住手肘,再来一副铐住大臂就更好了。脑海里全是手铐咔咔的笑声,怀念着不断收紧的箍,手腕无法转动,留下玫红色的印记。


自包裹闯入琳的生活之后,平静的日常掀起波澜。说是包裹其实是烫金的信封写有优美的花体字,散发出寄信人的幽香。Кукольника,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,就暂且叫库蔻尔妮柯吧。琳思忖着名字,也想着对方的模样。漆黑色的火漆与众不同,不像是塑料或石蜡,黏在纸上却富有弹性,不是树脂就是橡胶。图章是可爱的洋娃娃造型,却在黑色油光下显得诡异。

可爱的琳缇佩斯

非常荣幸能得到缇佩斯小姐的青睐,能以玩偶师的身份为您服务。袖珍的缩小玩偶是小孩子的玩具,身为追求完美的玩偶师,真人大小的玩偶是梦中情人。没有人能拒绝完美的洋娃娃,我相信您一定会喜欢鄙人献上的礼物。还请缇佩斯小姐于翌周周四晚七点相约玩偶之家。

Кукольника 敬上。

是啊,没有人能拒绝完美的洋娃娃。琳切身明白洋娃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,是为她准备精致的妆容和华丽的衣服,是画出清亮的眸子和卷出漂亮的发型。不,这些都不够。要把自己的骨血献出赋予她生命,将自己的爱欲一股脑地发泄出去。一笔一划抒发爱恋,一针一线倾诉忠贞。将她牢牢地抱在胸口感受温暖,轻声耳语亲吻额头,陪伴自己度过黑夜漫漫。

玩偶师是什么样的职业呢,琳瘫倒在椅子上胡思乱想。中世纪女巫走进脑海,吊起大锅熬煮蘑菇和眼球,试图在炼金之余创造生命。高高尖尖的帽子,疙疙瘩瘩的魔杖,大锅沽咕嘟嘟地低语。生命的液体灌注到模子里面,完美的洋娃娃诞生了。琳突然惊醒,倘若玩偶是以少女炼制的呢。

名为玩偶的噩梦悄然弥散,扼紧琳的喉咙。可爱的玩偶背后是糖果和衣裙的诱惑,在玩偶师的哄骗下踏入树屋。等待少女的是镣铐和三角木马,眼泪、汁液和胴体都将是玩偶的骨血。琳有些后悔了,不该好奇地打开奇怪的网站,填写心底的渴望,约见神秘的玩偶师。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,琳听到了魔鬼的低语。闭上双眼便被投入炼金术师的炉子里面,炽热黑暗笼罩着琳。玩偶都是失踪的可怜少女,在面目狰狞的玩偶师手上改造成玩偶。琳想要回到平凡的日常,回到点开网站许下愿望之前。

信封中钥匙应声滑落,在地面上砸出银色的水花,哗啦哗啦叮叮当当。

我是什么时候成为玩偶师的,大概生来就注定成为玩偶师。从拿起第一个玩偶开始,我就渴望玩偶能变成心目中的样子。如果说玩偶的骨架是先天的恩赐无法改变,那我只能努力将她打扮成最漂亮的玩偶。出厂带来的裙子版型过于张扬,我亲手为她缝制出最适合的衣裳。享受着玩偶从简单的木架变成栩栩如生的过程,从一针一线到一笔一划,以至于所有玩偶都是最完美的。

只可惜玩偶终究是玩偶,再精致也是缩小后的玩具。有时候会在服装店门口迷失自我,造型迥异的塑料模特算不算玩偶呢。于是在我手中诞生的玩偶越来越大,越来越像我自己的样子。是啊,玩偶迄今为止都是我自己的投射,以后也是。一个疑问从内心深处浮起,我为什么不能成为玩偶呢。为什么她们,那些美好的事物不能成为玩偶呢?

我抱起床头的玩偶,推开衣柜门,露出泛着寒光的全身镜。玩偶在手中讥笑着是人的我,活在现实当中的人究竟有什么资格当玩偶呢。腰身不够纤细,四肢不够修长,五官不够精致,就连头发都不够乌黑亮丽。我究竟有什么资格当玩偶呢。不知道为玩偶画了多少妆扮,不知道为玩偶缝了多少洋装,我当然可以。到头来我竟没有穿上心中渴慕的洛丽塔,没有画出悦己的精妆容。如果我是玩偶的话,一切都是我应得的吧。

玻璃杯上凝出凛冽的雾,琳终究是坐到咖啡厅的雅间里面等待着玩偶师的到来。按照约定琳没有任何理由拒绝玩偶师的邀请,毕竟人家都把钥匙交到自己手上了。难道自己能将不可名状的恐惧写成回信,跟着钥匙寄回去吗。琳没有勇气这样对待信任自己的玩偶师,也准备好了惊喜作为远道而来的回礼。琳明白自己终究是深陷玩偶师的魅惑当中,对玩偶的爱欲已经达到了顶点。

如果有人愿意付出甜言蜜语和珠翠罗绮,就算是通往地狱的陷阱也在所不辞。琳放不下虚无缥缈的期待,渴望着属于自己的完美玩偶。阙如的内心岂会不知玩偶的珍贵,无人理解形单影只与玩偶倾诉的话语,无人明白日复一日与玩偶相伴的孤独。琳想,玩偶师应该能明白自己的索求与痛苦。


初夏的夜甚是清凉,汗水早已萦绕周身,长裙依旧蓬松。踏着摇摇摆摆的脚步,十分钟的路程对于不完美的我来说已是极限。从未如此期待过与缇佩斯小姐的见面,喜爱玩偶的人不胜枚举,缇佩斯小姐对玩偶的爱却是那么纯粹,纯粹到特立独行。身为玩偶师,推销玩偶早应熟练到麻木,内心翻江倒海,在推门而入时竟踌躇不前。

缄默洋溢在狭小的帘子下,寒暄之后两人都塞上了尴尬的口球。我时不时转动双眸,偷偷地打量着眼前的美人。缇佩斯小姐的美貌,比写信时幻化的样子多几分娇羞。再有一个玩偶在就好了,要是能带着粉蓝洛丽塔的六分玩偶出来就好了,那套洛丽塔要是穿在缇佩斯小姐身上,应该最能映衬绝世容颜吧。我一不小心盯着缇佩斯小姐出了神,目光不经意间撞到一起,缇佩斯小姐也在打量我吧。琳立马将目光转移到墙上的油画,少女的胴体如月藏在薄纱身后若隐若现,手中的水罐波涛汹涌,冰块在棕色的海里沉浮,咖啡馆里响起来了小提琴的独白。

琳主动挽起我的手,两层障壁阻隔不了似火的热情,想要缩回却被紧紧握住。心脏怦怦乱跳,目光开始逃避。琳扑倒在我的身上,另一只手搂着我的腰,在耳畔低语道。尊敬的库蔻尔妮柯大人,请问该如何称呼您的名讳,还是说女巫的名字不能轻易让别人知道呢。

荒冢百合子,叫我百合子就好。声音颤颤巍巍地从口中跳出,从未有人这般与我耳语,玩偶是不会说话的。也只有面对玩偶的时候不会害羞了,牵着玩偶的手时却没有这种幸福的感觉。为什么会这样呢,是一路上的戏弄,还是贞操带下难耐的欲火,烧燎到难以自拔。

从未感觉回家的路那么漫长,却在不知不觉中拐进了楼道,幸福还是太短暂了。防盗门后既是工作室也是我的家。说好了要带琳参观自己的工作室和珍藏的玩偶。钥匙在旋转,心随着锁在跳动,门敞开了。

琳惊讶于房间的简洁明了,从踏进玄关开始就只剩下空荡荡的衣架和鞋柜,客厅朴素到没有生活的气息。书房的工作室才露出百合子的马脚,所有的整洁都是精心谋划的场景。四处摆放的布料和杂乱的工作台,缝纫机淹没在杂物下,只剩下露出水面的桅杆。

慌乱中乱投威士忌的怀抱,端起杯来才想到自己没有摘掉口罩。已经没有时间去品味藏在酒里的韵味了,我需要的是酒精带来的力量和安抚。琳坐在沙发上翻看着我的笔记,见我过来便放下手中的本子。起身接过果盘和酒杯,一脸深情地望着我。我躲在本子身后,开始一页一页地介绍自己设计的玩偶,从妆面到服饰,再到身型和骨骼。突然琳伸手摘掉我的口罩,空气中弥散着橡木与酒精的味道。

刚才你戴着口罩讲话有点听不清,话说百合子喜欢喝酒吗。琳用牙签叉起菠萝放入嘴中,耐心地等着我的回答。我支支吾吾地回答着自己只是偶尔小酌一杯,难道这点酒就让我脸红了。连忙向琳问道,我是不是上头了,脸红不红。

琳招招手示意靠近一点,我越过单人沙发中间的茶几,将耳朵伸了过去。万万没想到的是琳轻轻地在我脸上亲了一下。

刚才红得还不算厉害,现在就红得厉害了。


如何制作完美的玩偶呢,我端详着镜子中的自己,慌乱且难以接受自己的不完美。不是妄图以粉底掩盖瑕疵,而是娇嫩的肌肤遇到漆黑的乳胶。以艺术之名包裹全身,换上精致可爱的洋装,戴上五官精美的头壳,化身完美的玩偶。丑陋被黑夜的精灵封印,在崭新的皮肤上是一种复活,一种新生。

我贪婪地享受着禁锢,密封带来的安全感让我欲罢不能。身为玩偶的我有着强烈的渴望,如同玩偶一样任人摆布。于是会挣扎的玩偶需用绳子紧缚,会逃跑的玩偶需要镣铐拘守,会发情的玩偶需贞操带禁欲。玩偶不应该有欲求,不应该去享受,玩偶应该在主人的手里乖巧地等待着自己的命运。

琳起身压到我身上,能感受到我们两人身上坚硬的东西在碰撞。我大概猜到了百合子的惊喜是什么了,琳的手指摸索着拉链说道,婉如真人的完美玩偶,是令人馋涎欲滴的百合子吧。在错愕中红唇逼近,衣衫滑落,碰到了身上的黑夜。

可我还不是完美的玩偶,我正贪婪地享受琳的亲吻。舌尖带来的甜蜜,唾液在交换,唇齿间威士忌的味道混合着咖啡味。时间被搅动地黏黏糊糊,却又在一瞬结束,留下淫荡的丝线泛着光勾在空中。

玩偶师的魔法还缺些什么,答案显而易见。夜还没有完全笼罩,戴上漆黑的头套,嘴里塞入乌黑的圆月,头壳归位咔嚓上锁。至此完美的玩偶脱颖而出,接下来就是主人对玩偶表达爱欲之时。

就这样被扑倒在柔软的床上,琳将我抱在怀中,轻嗅着我这个玩偶的味道。指尖隔着黑夜在我身上翩翩起舞,挑逗着我的身体。我亲手制作的完美玩偶能否经得起检验呢,我是否是一个合格的玩偶师呢。可爱的玩偶百合子,琳在耳畔的轻声细语甚是温柔,新鲜出炉的玩偶还有好多地方需要调教呢。琳的手指向小腹游去,妄图隔着铜墙铁壁玩弄玩偶的花穴。于是检测的标准在当下新生,清洁挡板被打开,花穴里的栓塞一同被拔出。不出意料,人偶在化形,在颤抖,灵魂被一同抽走。

看样子崭新出厂的玩偶还是不合格呢,看到因突如其来的刺激而颤抖,不免发出叹息,便压住我的双腿开始调教。手指伸向汁水泛滥的花蕊,食指轻佻地画着圈圈。玩偶身体紧绷,极力克制着冲击大脑的快感。另一只手撑开花穴的入口,曲着手指用关节一点一点地蹭。双腿不由自主地扭动,玩偶想要挣脱爱的怀抱,等待它的只是更为猛烈的挑逗。

快感悄然积累,欲火达到极限,殷红的花苞早已挺立。挑逗与冷静的间隔越来越长,高潮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,直到冰冷的挡板再次锁了回去。爱意戛然而止,调教却非一瞬。

琳打开衣柜思考着该如何装扮她的礼物,是华丽的洋装还是暗黑洛丽塔,羡慕在不经意间流露。乳胶和金属包裹的玩偶被扔到床上,等待我的不是柔软的布料,而是一圈又一圈的麻绳。摩擦间尽是葡萄籽油的清香,沿着金属的胸罩攀缠着,咬住上臂,掠过后颈,将我的手腕一圈圈地缚在背后。这是之前如何自缚都无法感受到的快感,绳结强韧,收紧的绳子毫不手软。不知是疼痛还是快感,本应沉默的玩偶发出娇喘。

寸止和紧缚是玩偶的夜,亲吻和拥抱也是。


袖珍的玩偶可以放在手心把玩,诸多细节湮没在工艺当中。欲望越大,玩偶越精致,自己的臂膀便放不下了。娇小的玩偶可以放进玻璃罩子里面,打上温润灯光,供人观赏。

直到玩偶变成人一般大小,没有支撑难以放置。金属的支架派上用场,支撑着玩偶的腰肢和腕骨。展会里的玩偶如此布置,吸引了长枪短炮,日月星辰轮番上阵。

可惜身为玩偶师的我没有魔法,Coser 无法成为玩偶,玩偶也无法变成真人。眼前的玩偶胸口起伏,不见贯穿身体的长杆连带着脚下的底座,玩偶就这样活了过来。

细长的杆,圆润的尖,精钢的寒;挺进花穴,刺入灵魂,棘轮作响。身为顾问的我恍然大悟,换上玩偶的衣裳,踩在支架的底座上。

如何带着支架混入玩偶当中,支架的尖过于突兀,旋下来藏在手心当中。回避众人视线,尽管头壳里视野狭小,依旧有许多眼睛从我身旁扫过。放下支架,跟工作人员没有任何区别。本来就是工作人员,胸前是荡漾的证件。将工牌藏于洋装之下,遮盖滚烫的脸颊和羞耻心。

长裙吞下支架及其顶上的空洞,在舞台正中央的 ⊥ 上拧紧捂暖的花苞。长裙变得透明,观众清楚看到枝条咔嚓咔嚓生长,欲火在尽头绽放。

众目睽睽之下成为玩偶,后悔没有玩具能让我在支架上高潮。

我终于明白了玩偶的含义,只有在观众的欣赏下玩偶才能成为玩偶。尽管双手没能被缚住,可我不能掀起长裙用手指自慰。玩偶只能接受主人的玩弄,不能自由地抛弃玩偶的身份。单向的棘轮,淫乱的支架,展会顾问公然将自己锁在人群之中,荒诞又羞耻。就算现在没有钥匙,身为玩偶也不能向他人求助。

游客离去,夜幕降临,空荡荡的会场只剩下玩偶。而我依旧在支架上挣扎,再怎么踮起脚尖也无法逃离玩偶的诅咒。只剩下摩擦升起的欲火肆虐,直到最后的灯光黯淡,剩下黑夜与我相伴。

我终究不是玩偶,也无法厌恶身为玩偶师的自己。成为玩偶师已经是最接近玩偶的存在,将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给予他人,在玩偶间麻痹自己。只能不停地踮起脚尖积累着快感,同样是渴望高潮,一个是幸福一个是绝望。淫靡的汁液沿着长杆下落,被展示的玩偶在支架上濒临绝顶,夜更深了。

脑海里蒸腾着的全是琳的身影,自己就像是被遗弃的玩偶,落在空荡荡的会场里。没有空调的展厅开始蒸腾,身上燥热起来,回到与琳在一起的夜。有形的束缚带来的安全感包被着我,怀抱永远比支架温暖。可翌日清晨只剩下孤零零的自己躺在床上,一切都消失不见。绳子和衣服绵软在地上,钥匙形成明亮的水洼。硕大的房间里空空落落,不知为何潸然泪下。

长夜漫漫,已经成为玩偶的我又怎样抽离支架。玩偶是靠钢筋铁骨立在桌上,没有支架的我该如何鼎立。舞台上的我是提线木偶,荧幕里的我是毛绒手偶,没有骨质疏松却依旧佝偻。我的灵魂是填不满的夜,玩偶是充盈的,而我是干瘪的。也只有贞操带将栓塞锁进花穴,寸止后的欲火撑起阙如的自我,成为情欲的皮囊和玩偶的芯。

记忆中的黎明脚步蹒跚,是时候蜕去夜的壳,换上一尘不染的工作服。可我却学着窗外,将夜罩在薄雾之下,虚掩着贞操带来到工作室。皮尺麻木地丈量琳的曲线,裁出夜的碎片贴合在胴体上。我只是在为空虚的夜寻找丰乳肥臀,填充到玩偶的皮囊里去。


打破沉默的既不是我,也不是琳,而是倾泻而出的钥匙。两把,四把,六把……一共十一把钥匙。我当然记得,送了她无法拒绝的衣装和钥匙作为邀请,可我明明寄出了十把钥匙,为什么会多出来一把。难道是我记错了吗,身上不止十把锁。琳看出我的疑惑,将钥匙推到我的面前。清凉的衣衫下同样是泛着银光的项圈,我看见回环旋绕的链,嵌在身上的罩,以及耐人玩味的笑颜。

用欲火填满也比用孤独寂寞要好。在玩偶诞生之前,琳需要让玩偶师怀上玩偶的孩子。可两位少女只能用加倍的爱欲让肚子鼓起来。所有东西都能涌进两人的身体,月的卵也好,星的液也罢。然后得牢牢地拴住,直到爱意溢出。空气中弥散着粘腻的情欲,淤塞于工作室中央的支架上。本来是洁白如玉的人台变成亭亭玉立的少女,布片一针又一针掠过焰火,驻足在胴体之上,掀起滔天巨浪。

少女身下究竟有没有支架。没有颦蹙的人台也能算作人偶,少女却像是在无形的支架上舞蹈,用嘹亮的嗓音歌颂着自己的爱意。只是婉转悠扬无法穿透黑夜,波涛汹涌无法抵达黎明。当玩偶从支架上诞生,我却只顾着欣赏那层皮囊。任由玩偶走下支架,推开房门离我而去。

什么时候才能明白,身为玩偶只是身为自己的玩偶,终究不是橱窗里的玩偶。没能在琳的面前踏上支架,变成属于她的玩偶,变成真正的玩偶。终究是没能忍住诱惑,在众人面前踏入牢笼,没有栅栏没有镣铐的两步宽囚牢。会场空空荡荡,星光众目睽睽。

是我太羡慕展会里面的玩偶了。以最美的姿态陈列在支架上,凸显出诱人的身姿,缀以华服妆容,嵌以翠羽明珠。展会所吸引而来的不仅是达官贵人,庸碌之辈也踏进大厅欣赏玩偶的身姿,激励自己有朝一日成为玩偶的主人。也有眼神澄澈的少男少女想必是憧憬着美好未来,蜕茧成蝶变身玩偶待价沽售。

一切都是美好而又平衡的循环。只是所有人都在关注玩偶的外表,从来没有意识到孤独的夜下的玩偶也是人。

我和大家一样,爱的终究是肤浅的皮囊罢了。是惩罚,要我站在这里直到……

直到什么时候呢,翌日清晨会有工作人员将我放下来吗,多一个完美的玩偶对于工作人员来说,是意料之中的事情,无需察觉;还是等会展结束之后只剩下我等待解救,可无主的玩偶不止我一个,就算是被人掳走也不会发现。展会遥遥无期,黑夜饥肠辘辘。

支架带来的痛苦愈演愈烈,口干舌燥呼吸困难。命运的盆骨咬死支架,任凭我在挣扎中自娱自乐,获得快感。漆黑的会场当中唯一的声响就是支架在摇摆,就我一个玩偶在与支架斗争吗。两个支架上的玩偶也难以互相帮助,玩偶的结局都是在支架上麻木。

可我还不想迎接名为麻木的结局,玩偶是可以得到幸福的,至少在琳的怀抱里面是幸福的。支架的嗓音震颤得更厉害了,冰冷的尖也被我温暖,不停地踮起脚尖尝试飞跃。一次又一次跌落在谷底,疼痛逐渐变成快感。就算是被这万恶支架强奸到高潮,我也要试着跃起,逃离又爱又恨的会场。

欲火不再炽热,汁水不再淫荡,直到绝顶近在咫尺。身体向前倾倒,小腹逐渐隆起,支架歇斯底里,最痛苦也最幸福。高潮迭起,琳踏着黎明在我眼中到来。扑进琳柔软的怀抱里,即便是隔着厚重漫长而又孤独的夜,温暖依旧传递到我的心里。

我站在玩偶的支架上迎接名为琳的救赎。天亮了。